如果不過癮，還有下一句——“長亭外，古道邊，一行白鷺上青天”；“不識廬山真面目，只識彎弓射大雕”。

小編背的古詩不算多，但有限的古詩儲量時不時會發(fā)生清奇的排列組合。那些背串的古詩詩句，有時甚至比原文更洗腦上口。其實大腦有時候也不是故意的，只因為

你的語言系統(tǒng)掉進了古詩自有的flow

。

大腦自有一套藝術鑒賞方式 （圖源：flicker）

故事要從機器人作詩講起。

有群研究語言的神經(jīng)生物學家，想看看中國特有的文學形式——古詩，是如何被大腦理解的。于是設計了這樣一個實驗。他們將18000首絕句導入專門開發(fā)的人工智能程序，讓AI學習分析其中的結構，學會創(chuàng)作絕句。照葫蘆畫瓢的過程并不算難，畢竟絕句有很統(tǒng)一的語言結構。要么是五言四句，要么是七言四句。通常第二句和第四句結尾押韻。有件事要特別注意，絕句工整的結構更多是韻律上的，在語法和語義上并沒有統(tǒng)一的規(guī)律可循。比如下面這首

▲戳視頻讀絕句

（X. Teng, M. Ma, J. Yang, S. Blohm, Q. Cai, and X. Tian (2020). Constrained Structure of Ancient Chinese Poetry Facilitates Speech Content Grouping. Curr. Biol. 30.）

前兩句描述自然現(xiàn)象，后兩句升華到人生觀。這樣的轉(zhuǎn)折融入了詩人創(chuàng)作時的靈感，AI就難以掌握其精髓了。同樣，哪怕你之前已經(jīng)讀了不少古詩，當一首不太熟悉的亂序古詩擺在面前，把這些字拼湊成正確的順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，因為你很難揣測詩人想表達的情懷。

有時并不是喝醉了就能有詩仙同款靈感（圖源：flicker）

排除這一點，如果不考慮詩句的寓意，就可以讓AI大膽作詩了。只需要先輸入詩的題目或者詩眼，系統(tǒng)就可以先從詞擴充到短句，寫出第一句，進而完成整首古詩。比如你希望得到一首有關“春色”的古詩，系統(tǒng)會輸出

《絕句》 作者：AI 從左往右豎著讀（圖源：Current Biology）

差點兒意思不過看起來也是那么回事。AI程序一共創(chuàng)作了150首五言絕句。當然，全是“假絕句”可能也不太靠譜，研究者還混入了30首冷門的“真絕句”，這180首古詩就是用于測試的材料。此外，為了避免人聲富有感情的吟誦會干擾人腦對古詩語言本身的判斷，這些古詩會被機器播放，每個字的持續(xù)時間以及間隔都一致。沒有斷句，沒有語調(diào)起伏。就像抖音里經(jīng)常聽到的那樣。

▲不信你聽

（X. Teng, M. Ma, J. Yang, S. Blohm, Q. Cai, and X. Tian (2020). Constrained Structure of Ancient Chinese Poetry Facilitates Speech Content Grouping. Curr. Biol. 30.）

13名以漢語為母語的中國受試者進入了實驗室。他們之前已經(jīng)有了一定的古詩積累，對絕句有基本的認識。實驗中，每人都會聽到這180首古詩，每首詩播放兩次。在聆聽古詩的全程，研究人員用腦磁圖掃描儀（MEG）全程監(jiān)測受試者聽覺區(qū)域的腦部活動。

MEG測試（圖源：Wiki）

腦磁圖（Magnetoencephalography，簡稱MEG）是一種高靈敏度的腦功能無創(chuàng)探測技術。大致原理就是腦內(nèi)神經(jīng)元放電時，變化的電流會激發(fā)產(chǎn)生微弱的磁場。這個顱外磁場極微弱，大小不及地磁的億分之一。早期的超導磁量子探測器（SQUID）以及近年來飛速發(fā)展的原子磁力計，都能敏銳捕捉到這個磁場，實時展現(xiàn)出腦內(nèi)神經(jīng)活動的變化。它的分辨率很高，能定位到特定區(qū)域的神經(jīng)元。算是腦科學家“讀懂你的心”趁手的工具。

MEG原理示意圖，腦內(nèi)神經(jīng)元的電流會激發(fā)微弱的顱外磁場（圖源：Wiki）

再說回剛才的實驗，研究人員在腦磁圖的波形圖中驚奇地看到了復制粘貼般的巧合。受試者的顱外磁場振蕩在3個頻率下的信號比較強。

研究者從受試者的MEG數(shù)據(jù)中捕捉到3個頻率的振蕩（圖源：Current Biology）

最直觀的是紅色的線，它的節(jié)奏與每個字出現(xiàn)的頻率一致，代表大腦對每個字的響應。另外兩條線可以看做是大腦對詩句的理解。比如，藍色線的節(jié)奏與每句詩出現(xiàn)的速度一致，這意味著大腦會自動“斷句”，雖然聽到的詩句并沒有句與句的間隔，但是大腦會分辨出每句詩到哪里完結。最妙的是綠色線，它的變化周期大概是前三句詩，呈先揚后抑的趨勢，到了第四句又開始上揚。這個節(jié)奏很像文學作品經(jīng)典的“起承轉(zhuǎn)合”結構。

或許你自己都沒有察覺，但大腦和古詩之間就是有這樣的默契。它能自動理解古詩的結構以及背后的韻律變化。換句話說，大腦會根據(jù)之前的經(jīng)驗自動理解古詩，當你已經(jīng)有了古詩的基礎知識積累，就很容易進入古詩規(guī)范化的節(jié)奏flow了。

第二次播放時會出現(xiàn)振蕩提前（圖源：Current Biology）

還有更神奇的。當同一首古詩被播放第二次時，藍色的線所對應的振蕩會逐漸提前。也就是神經(jīng)振蕩加快。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大腦對下一句詩的“預判”——它學會搶答了。常言道“熟讀唐詩三百首，不會作詩也會吟”，說的就是這個意思。

看吧，該背還是要背的

當大腦里有了固有的古詩結構，便會自動套用這個結構去理解千變?nèi)f化的詩句內(nèi)容。而那些在韻律上十分接近的詩句，哪怕意思有斷層，也可能被大腦預判成相互承接的兩句。于是你把詩背串了。神經(jīng)科學的鼻祖之一Eric R. Kandel曾推斷藝術是“可預見的結構碰上了不可預見的內(nèi)容”。這話用來解釋博大精深的古詩正合適。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古詩的理解是否一致，也是個更值得深究的問題。

所以你都背串過哪些古詩？比如……春風又綠江南岸， 一枝紅杏出墻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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