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子要大，而不是精致，說明建房子的人最終的功能不是為了居住，而是為了攀比。在農(nóng)村老家，越來越多的人沒有自信，沒有安全感，他們只有通過攀比競爭獲勝來獲得自我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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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節(jié)期間，走親戚是必選項目。趁著這個機會，我順道考察了幾位親戚家的住房情況，分別是大舅、二舅和妻子堂兄三家。大舅家的新房其實算不上新房，因為建起來已經(jīng)快10年，但是一直沒有好好裝修，表哥是個廚師，去年離了婚，一直沒有拿什么錢回家，舅舅和舅媽對著我嘮叨了半天。

二舅家去年新落成了“豪宅”。雖然比村里的其他人遲了幾年，但整棟房子造價超過了70萬元，說是豪宅并不過分。二舅欣喜地帶著我們參觀了整個新房，內(nèi)飾金碧輝煌，外墻貼上了瓷磚。二舅自己是小學(xué)老師，多年前還做過校長，加上兒子有出息，建在村頭的新房給村里也長了臉。春節(jié)前夕，縣里舉行的“最美庭院”評選，二舅還拍了照片參選，一次夜里10點還打電話給我父親拉票，興致高得很。

妻子堂兄家的新房，據(jù)說也耗資70余萬元，一度是村里人的驕傲。年前剛剛落成時，親朋好友齊聚一堂，非常熱鬧。夜晚，因為房子位于村莊的最高處，閃耀的霓虹燈可以在幾公里外被望見。彼時，村里的中年婦女也紛紛夸這位堂兄有出息，堂兄堂嫂臉上也是笑容滿面。不過這一次去，房子已經(jīng)被貼上封條，一派死寂的氣息籠罩其上。去年，堂兄因為欠下百萬級別的債務(wù)，已經(jīng)跟堂嫂離婚，遠走高飛躲債去了。所謂“眼看他起高樓，眼看他宴賓客，眼看他樓塌了”，不想真的發(fā)生在堂兄身上。

三棟新房建造時間不同，內(nèi)飾外墻也多有不一。不過，它們有一點十分一致，即面積都很大。無論是沒錢裝修的大舅，熱衷土豪金的二舅，還是妻子的堂兄，他們的房子面積都在400平方米以上。原因非常簡單，在當前的農(nóng)村，最重要的攀比工具就是房子，房子中最重要的攀比項就是面積。所以，面積是攀比的靈魂，面積小了，面子也就沒了。

在房子問題上，存在富人思維和窮人思維的區(qū)別。這里的富與窮的區(qū)別，不僅是財富層面上，也有生活品質(zhì)層面上。舉個例子，總價都是70萬元，如果是投資，富人會選擇市中心的房子，不管面積大小，而窮人更加看重面積，常常會選擇郊區(qū)的；如果是自己住，富人會預(yù)留更多的資金用于裝修，而窮人則繼續(xù)追求面積。此外，在房間格局上，同等面積下，富人會更加看重廚房和衛(wèi)生間的空間與設(shè)施，而窮人則更側(cè)重客廳與房間。

我的大舅、二舅和妻子的堂兄，他們秉持的觀念顯然更接近“窮人思維”。事實上，撇開條件一般的大舅不說，二舅家的房子并不實用。子女常年在外，平素只有兩個老人在家，400多平方米的房子很難維持良好的衛(wèi)生條件?？傮w上，新房的整齊度和整潔度沒有明顯提升。而那位堂兄則擺明了是在適應(yīng)農(nóng)村的攀比規(guī)則，聽妻子的另一位堂兄說，那棟房子至今還有許多工程款和材料費沒結(jié)清，其中就包括他的2萬元欠款。

二舅和堂兄都是農(nóng)村攀比競賽中的勝出者，但遺憾的是，他們并沒有通過建房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質(zhì)?；蛘吒珳实卣f他們擴大了自己的生活半徑，增加了擺放東西的建筑空間，但在生活的品質(zhì)上沒有絲毫提升。甚至像堂兄這樣的攀比能手，居然最終落得一個出逃躲債，過年也回不了家的下場，實在令人唏噓。

房子要大，而不是精致，說明建房子的人最終追求的功能不是為了居住，而是為了攀比。在農(nóng)村老家，越來越多的人沒有自信，沒有安全感，他們只有通過攀比競爭獲勝來獲得自我認同。相比之下，城市競爭更加激烈，但競爭的維度更多，有不少人追求的是內(nèi)心的安寧，而不想與人攀比。老家的競爭被簡單化，“大面積”成為許多人不敢挑戰(zhàn)的政治正確，這一點，實際上困擾著許多忙于建房的留守老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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